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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緣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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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大小子一時沒控制住情緒, 哭了起來,聶雲漢拍拍他的後背,安慰道:“我知道,一進五陵渡就發現不對了。”

“那天也不知怎麽回事, 留記號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, 左哥被人抓了去, 我們怕再次叫人發覺,不敢隨便給你留記號……”向羽書抽噎著, “這兩天我們就偷偷四處打探,跟著抓我們的那個穿白衣服的人,知道他住在這兒……”

聶雲漢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多大的人了, 還哭。我也知道左哥被抓到這來了,不過剛剛探過關他的密室,人已經不在了。”

“不在了?”向羽書詫異地瞪大了眼,一張臉肉眼可見地皺了起來, 泫然欲泣。

“哎哎哎哎哎打住!不是,唉……人被轉移了,不在這兒了。”聶雲漢解下身上背著的一個包, 扔給向羽書,“這是你們丟的, 自己背。”

向羽書欣喜接過:“東西居然還在!”

卓應閑抱著游蕭從月洞門出來,但苗笙還在門後,他不敢走遠, 站在門口用餘光瞥著,隔著幾步問道:“羽書, 你們還好嗎?”

“閑哥哥你也在?!看見你們沒事真的太好了!”向羽書沖過來,看到游蕭, 奇道,“這小孩是誰?”

游蕭倒是毫不客氣:“你不就是那天逃跑的人嗎?我記得你,功夫不怎麽樣。”

“嘶……”向羽書咬牙切齒,“你你你你……”

“行了,先別吵。”聶雲漢拍了向羽書一巴掌,“你們幾個還好嗎?”

“那天左哥是為了護著我們才被人抓了,就丟了點裝備,戴爺受了傷。我們幾個在山裏躲了兩天,查清了地方,今晚就是來救人的……”

游蕭瞪著向羽書,突然大喊:“是不是你放的火?!”

“當然不是!水火無情又難控制,我們是來救人的,又不是來殺人的。”

卓應閑哄著游蕭:“蕭兒先別打岔,羽書,墻外守的人多嗎?風姐和戴爺來了嗎?戴爺傷勢如何?”

向羽書擺擺手:“戴爺的傷小意思,他自己都處理好了。他倆都來了,我們幾個是分頭搜查。墻外守著的人也不算太多,以我們幾個實力的話逃跑沒有問題——可是漢哥,左哥被人轉移到哪兒了你知道嗎?”

“不知道,但是有線索,先出去再說,給他倆發信號。”聶雲漢安排完向羽書,就到月洞門後把苗笙扛了出來。

向羽書看他扛了個人,眼睛都直了:“這是誰?”

聶雲漢冷淡道:“線索。”

游蕭不樂意了:“我舅舅不是線索!”

聶雲漢沒搭理他,沖卓應閑使了個眼色,跟著向羽書往一側防守之人較少的院墻處趕,在墻角與萬裏風和戴雁聲會合。

兩人見了聶雲漢和卓應閑既意外又驚喜,時間緊迫,也只是簡單寒暄,接著便一起翻墻出去。

墻外只有四五個人蹲守,見墻頭上呼啦啦下來好幾個,嚇了一跳。他們這一遲疑,便被聶雲漢等人占了先機。

萬裏風、戴雁聲和向羽書一擁而上,聶雲漢背著個人已經很辛苦了,便也沒插手,拉著卓應閑在一旁觀戰,一邊觀還一邊喊:“哎,留個活口啊!”

那幾個小嘍啰明顯不敵赤蚺幾人,很快就束手就擒,留下一個帶走審問,其他幾個手背到身後被綁成了一串。

聶雲漢走到他們跟前道:“一會兒你們頭兒過來,跟他說你們想要的人已經被我們帶走了,院子裏剩的都是下人,別為難他們,知道了嗎?”

“知……知道了。”那幾人嚇得瑟瑟發抖,連連點頭。

“咱們走!”聶雲漢大手一揮,重新扛起苗笙,叫萬裏風、戴雁聲和向羽書帶著那活口,前頭帶路。

五陵渡依山而建,城墻就在山腳下,這幾日萬裏風等人躲在山上一處廢棄的民居中,此刻便也將聶雲漢他們帶了過去,到了目的地,天也開始蒙蒙亮了。

民居破破爛爛,三間大瓦房有兩間的瓦片塌了一半,只有中間堂屋還算有瓦遮頭,家具也都沒了,只剩一張破桌子,倒是顯得很寬敞。

聶雲漢進屋之後,便將苗笙靠著墻放下,正想把他弄醒,卻發現他的眼睛早已睜開,只是雙目無神,呆呆地盯著某處,形狀頗為駭人。

“嘖,什麽時候醒的,怎麽也不吱一聲?”

游蕭立刻撲了過來,小貓一樣蜷在苗笙身邊,抱著他的胳膊:“舅舅?你哪裏不舒服?舅舅,你跟我說話呀!舅舅,你看我一眼吧!”

卓應閑蹲在苗笙面前,擡手輕輕將他頭發掠到耳後,溫聲道:“小笙哥哥,抱歉,事急從權,所以才貿然把你打暈,你現在有哪裏不舒服嗎?”

他輕輕幫苗笙揉著後頸,游蕭也有樣學樣,兩只小手捏著苗笙的胳膊,可憐巴巴地說:“舅舅,別怪我阿爹和應閑哥哥,他們也是為了救人,要怪就怪我吧,蕭兒不能沒有舅舅。”

聶雲漢不打擾他們幾個聯絡感情,沖萬裏風和戴雁聲使了個眼色,把他們叫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話,倆人點頭,將帶回來的活口拎到院子裏去審。

苗笙先前本就散著頭發,這被聶雲漢打暈,倒栽蔥地扛了一路,現在可謂是蓬頭垢面,臉上還沾了不少灰,饒是如此,那張容顏仍是十分俊美,只是死氣沈沈,無端就讓人覺得心疼。

不管卓應閑和游蕭跟他說什麽,他都癡癡呆呆地靠墻坐著,垂著眼一言不發。

游蕭看到旁邊桶裏有水,便把自己的手帕掏出來沾濕,跑回苗笙跟前,小心翼翼給他擦臉。

向羽書對這個“線索”一直很好奇,反正聶雲漢也沒給他分配任務,他就坐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。

見苗笙的臉漸漸被擦幹凈,他似乎恍然大悟,“嗖”地站起來,指著他大嚷:“你就是那個把左哥抓走的人,漢哥,就是他!”

聶雲漢這幾天一直沒能好好休息,今天好不容易有個高床軟枕,又沒那個命享受,折騰了一夜,還泡了一次水,現在腦子有點昏沈,頭也疼著,被他突然這麽一嚷,就感覺像有一根鋼針猛地戳進太陽穴,疼得他皺起了眉。

“吵什麽?我知道!”他靠墻站著,捏了捏眉心。

卓應閑回頭看他,見他一臉不適,正想問他情況,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,是苗笙終於有了反應。

“小笙哥哥!”

“舅舅!”

向羽書竄到聶雲漢身邊,眼神疑惑,聶雲漢輕輕往苗笙那邊一揚下巴,讓他註意聽著點。

苗笙的眼珠轉了轉,整個人像是染上一絲活氣,沒頭沒尾地蹦出來一句話:“阿閑,你說得對,我不能遂了他的心意。”

游蕭拉著他的袖子,眼淚汪汪:“舅舅……別理那個大壞蛋了!”

苗笙伸手攬過他,輕輕撫著他的頭發:“又叫蕭兒為舅舅擔心了,舅舅給你賠不是。”

游蕭腦門蹭著苗笙肩膀:“不用舅舅賠不是,舅舅好好愛惜自己蕭兒就放心了。”

卓應閑見苗笙似乎從那被魘住的狀態裏恢覆過來,也略略放了心,試探地問道:“蕭兒說的大壞蛋,是那個‘有所思’麽?”

苗笙看向他,微微彎了彎眼睛:“這孩子到底嘴還是不嚴——聶公子,多謝你救命之恩。”

聶雲漢擺擺手:“舉手之勞。”

“他叫段展眉,是我十四歲時定情之人。只可惜我們都是苦出身,哪有資格掌握自己的命運。我是家生子,父母因故早亡,主家便將我發賣給了人販子,人販子又輾轉將我賣至南風館,從那時起,我便認了命,再不敢奢望將來還能與他相見。”苗笙垂著眼簾,不帶情緒地簡單敘述著,仿佛是在講別人的故事,“我從最初的那家南風館,被賣到柳心苑,又輾轉被賣去紅玉樓,本以為此生也就如此了,卻沒想到能在紅玉樓與他重逢。”

“少時離別,十多年未見,我們倆卻都一眼認出了彼此。他變化很大,再沒有原來那溫潤的氣質,變得……變得桀驁起來。他說就是因為我的緣故,才想令自己變得強大,好保護自己喜歡的人,好叫別人再也不能拿捏他半分。”

“那時他是水貔貅一個分舵的二把手,江湖關系覆雜,他說要為我贖身,但我沒打算拖累他。我想著自己的事情自己了,況且那會兒還想帶蕭兒走,肯定會得罪不少人,不能牽扯到他身上。最後是我帶著蕭兒跑出來,在外面避了半年風頭,才敢去找他。”

游蕭突然插嘴道:“舅舅那會兒吃了好多苦……”

苗笙輕輕拍了他一下,他當即便閉了嘴,咬著嘴唇低頭不語。

人生在世,難免坎坷,有人不願意把自己的傷痕暴露在眾人面前,也是情理之中。

卓應閑能想到,苗笙不會功夫,又帶著個五歲的孩子,四處東躲西藏,躲避南風館的打手和各路江湖關系的追查,境況自然極為艱難。

他坐到苗笙身邊,把游蕭抱在懷裏,試圖用懷抱安撫這個剛吃了癟的孩子。

“那多半年我確實最苦,他也的確順風順水,等我找到他的時候,他已經成了那分舵的舵主,那時我最慶幸,幸虧沒有連累到他,一切都是值得的。後來他便給我在這裏開了綠綺琴,我們……”苗笙說到這,頓了一頓,自嘲般地笑笑,把話題轉了開去,“有些事不足為外人道,我便不說了。總之水貔貅的生意越來越大,他結識的人也越來越雜,有些事我即便看不過眼,也輪不到我說話。這次的事情,便是類似。”

聶雲漢抱著雙臂,若有所思道:“這次抓左哥,原本不是你的意思?”

“我與你們兄弟遠日無怨、近日無仇,自然不會抓他,這是展眉的意思,他們水貔貅與獨峪人之間有往來,你們知道嗎?”

向羽書翻了個白眼:“果然又是獨峪狗賊在這兒興風作浪。”

“獨峪地產貧瘠,資源匱乏,但他們又總存覬覦我大曜國土,不肯安生,要不然也能多與他們開放貿易,現在只有邊境互市,自然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。”聶雲漢冷冷道,“這是他們咎由自取!”

苗笙點點頭:“不能從正路子獲取想要的東西,自然就要花高價,跟行霸私下交易。像水貔貅那種只為掙錢的,利益就是他們合作的基礎。只是展眉他們跟獨峪的誰合作,我並不太清楚,他不希望我過問太多這些事。”

卓應閑輕輕撞了撞他的肩膀:“可他為什麽要害你?”

苗笙低下頭:“綠綺琴越做越大,我認識的人也越多越雜,看得多了,自然明白的也就多,因著跟他親近,便多說了幾句,他就覺得有必要時常敲打我一下,不然我會忘了自己怎麽才從苗笙變成苗千裏的。”

聽到這,卓應閑不由地擡頭看了一眼聶雲漢,心道這分明不是什麽真感情,那個段展眉不過是利用苗笙而已。

聶雲漢看出了他眼中憂慮,安慰地向他輕輕一點頭。

“他每次都來勢洶洶,但也知道我能脫身。起初幾次我還真以為是有仇家要害我,但後來也明白了,幕後指使的人竟是他。我也曾質問過他,但他每次都否認,還假惺惺地說要追查到底,幫我報仇。我們這種人,情癡是情癡,但不是傻子,清醒的時候也能明白——工具若是不聽話了,自然是要修理的。”

游蕭坐在卓應閑腿上,拉著苗笙的袖子,小小聲地說:“舅舅你不是工具……”

卓應閑輕輕摩挲著游蕭的腦門,總算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心急要給他和苗笙拉郎配。

孩子或許以為,只要苗笙有了別的愛人,便不會再受苦了。

“是我總是放不下展眉,才走到今天這步,我自然不想做工具,可我也不能沒有他,畢竟我們分離十年……罷了,這種事沒什麽好說的,偶爾腦子清楚的時候,我也知道要反抗,譬如這次,我偏不想把你們左哥交給他,所以就偷偷把人轉移走了。”

苗笙撩起眼皮看了看聶雲漢:“你放心,他好得很,我沒對他用刑。”

聶雲漢淡淡一笑: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?”苗笙愕然,轉瞬便明白過來,“你發現了水下密室?”

“要不然你以為這些裝備我從哪裏取回來的?”聶雲漢指指被向羽書丟在墻角的兩個背包。

苗笙盯著那背包,喃喃道:“是兵,又與獨峪人有仇,裝備還這麽古怪,對機關又熟悉……你們是赤蚺?原來你就是那個聶雲漢,先前我竟是疏忽了!”

聶雲漢頷首默認,嘴上卻道:“這個番號已經不存在了,朝廷也在抓我們,你面前的這幾個,不過是一群通緝犯而已。”

苗笙“哼”了一聲:“世道!”

游蕭仰頭輕輕問卓應閑:“應閑哥哥,赤蚺是什麽?”

卓應閑偷偷瞟了聶雲漢一眼,小聲道:“一群大英雄。”

“阿爹也是?”

“不止,他是英雄們的領頭。”

“哇……”游蕭小大人似地點點頭,總結道,“難怪你這麽喜歡他。”

卓應閑:“……”

“其實我早看出來了,你跟我舅舅是不可能的。”游蕭憂傷地說,“舅舅看那狗屎展眉的眼神,跟你看我阿爹的眼神是一樣的……”

卓應閑一把捂住他的嘴:“好了,大人說話,孩子先別插嘴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阿閑:童言無忌,不作數。

漢哥:孩子最會說真話,我兒子就是聰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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